第一章:奔丧

冥王普拉斯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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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都教授今天的心情很不好!

    都教授,真名都洋,今年二十一岁。

    看年纪就知道,他不是什么真的教授,只不过今年大学毕业后,走****运,考进了一所大专学校当辅导员,有编制的那种。原本在大学的时候,就因为一部韩剧加上他有些特别的姓,便得了“都教授”这个外号,现在成了辅导员老师,这个外号算是彻底“坐实”了!

    还别说,这小子的外型还真和韩剧里那个都教授有几分相似,都是单眼皮、大长腿。

    至于他的心情为什么那么沉重……因为他今天要回农村老家奔丧!

    都洋的老家在洞庭村,位于湘省北部洞庭湖南面,两天前,这里有一对年轻夫妇喝农药自杀了!

    那对夫妇,女的叫马琴,长得很漂亮,是镇上的小学老师。

    男的叫刘硕,是个泥瓦匠,对马琴极好!

    都洋和这对夫妇很熟,小时候是他们的跟屁虫,一天到晚在他们身后稚嫩叫着:“硕哥、琴姐……”

    刘硕年纪最大,比马琴大一岁,比都洋大两岁。

    从小他就很有大哥哥的样儿,从来不欺负弟弟妹妹,还带着他们下湖游泳、上树掏鸟窝,摘到好吃的桑葚,总是先给两个小的!

    那些年,村里总能出现这样的画面:刘硕站在并不如何粗壮的桑葚树干上,年纪稍大的马琴紧跟在他身后,年龄最小的都洋站在最安全的地方,刘硕摘了桑葚先递给马琴,善良的马琴看着熟透的桑葚咽了咽口水,然后递给身后的都洋,都洋毫不犹豫地一口塞进嘴里,高兴得咧嘴大笑,嘴里流淌着满满的香甜桑葚汁!

    后来,三人都长大了,家庭条件最差的刘硕去跟人学泥瓦匠,马琴读书一般,去了县城的职高,都洋开始被家里拘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。

    再后来,某年夏天,十八岁的刘硕带着十七岁的马琴去爬村后头的禹山,十六岁的都洋偷偷跟在两人身后准备吓他们一跳,结果看到两人抱着躺在灌木丛里……其实两人当时没突破最后一步,但偷偷目睹整个过程的都洋在惊诧的状态里“被启蒙”了,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看到马琴就脸红心跳不敢直视,因为那“一片雪白”和“两点红梅”对于十六岁的少年来说实在是太震撼!

    再再后来,都洋听说马琴在职高被人欺负了,刘硕拿着瓦刀去砍人,结果入狱,被判三年。

    再再再后来,也就是去年,都洋还在读大三,刘硕和马琴不顾家里的反对结了婚。

    都洋一直记得,两人结婚那天,正是桑葚成熟的时候,洞房花烛那晚,那两个家伙没在家里食髓知味,而是叫上请假回家的都洋,又一起去摘桑葚!

    那晚,是刘硕和都洋两人摘,马琴一个人吃,辛福的笑容在月光的衬托下美极了!

    只不过,等到去年寒假,都洋刚回到村里,还没进家门,便听到刘硕的母亲在村头骂马琴和马琴的家人,污言秽语,不堪入耳!

    回到家,听到妈妈的解释,他才知道,这半年多的时间,刘硕和马琴的日子并不好过!

    原因有三,先是刘硕的父母和马琴的父母在年轻时候关系就不好,两家没少争吵!

    其次是马琴……当年她在职高被欺负,其实是被人强~奸了,不然刘硕也不会气得拿着瓦刀去砍人,好在没出人命,而且对方自知理亏,即便被砍断了腿也没敢怎么闹腾,不过刘硕还是因为校园行凶被判了三年(这里牵扯到未成年人强~奸~案,自然又是一桩糊涂案,后文会有涉及)!

    自然,这笔账又记到了马琴和她家人头上,那三年,刘硕的父母没少去马琴家里闹,光是电视就砸烂过三台!

    最后,便是马琴嫁入刘家这半年多,肚子一直没动静,刘硕的父母彻底坐不住了!

    知道事情的原委后,都洋刚准备过去看看,刘硕便悄悄跑了过来,想请都洋去他家吃饭,如果有可能,这段时间就住在他家。

    说这些话的时候,刘硕红着脸,很不好意思,因为与其说是邀请都洋去他家做客,还不如说是想借都洋他爸的势,让他父母别闹得那么厉害!

    都洋他爸是乡政府的公务员,有正式编制的那种,不大不小也算个官,在村里很有些地位,以至于乡民们对都洋一家三口都另眼相看!

    能帮到刘硕两口子,都洋当然愿意,都洋他妈也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笑着点头,她早就看不惯刘硕的父母了!

    于是,去年整个寒假,都洋几乎都陪着刘硕和马琴这对苦命鸳鸯,刘硕的父母也没有再闹得那么过分,至少没再去家里掀饭桌!

    只不过,等到今年年初,都洋回省城读书,刘硕的父母闹得变本加厉起来了!

    直到一周前,刘硕的母亲开始当着所有人撕开马琴心底那道最隐秘、最疼的伤疤,于是全村人都知道了当年马琴在职高经历了什么,同时,“娶了块破烂”的刘硕也开始遭人指指点点!

    于是,刘硕和马琴这对再也受不了的苦命鸳鸯喝农药自杀了!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刘硕和马琴自杀的时候,都洋刚刚“坐实”都教授这个外号成为辅导员,坐在学院安排的办公室里,期待着新学期,以及朝气蓬勃的女学生……咳咳,是所有学生!

    然后,他就接到了他妈妈打来的电话。

    听到噩耗,都洋决定请假,连夜赶回家,因为明天就是那两口子出殡的日子!

    其实,都洋他妈是不太愿意儿子来参加丧礼的,不然也不会拖到快出殡了才跟都洋联系。

    倒不是说担心影响儿子的工作,而是……不吉利!

    刘硕和马琴两口子没有子嗣,死的时候父母健在,这样的死者,在湘北洞庭湖区被称为化生子,死后出殡不能直接出门,而要掉个头,倒着出去,便是所谓的倒拖丧!

    化生子要倒拖丧,便是这个意思!

    传说,化生子,倒拖丧,阴气极重,会有阴邪鬼祟来送葬,一般人躲都躲不及,哪里还会往前凑!

    但是,都洋他妈知道儿子和这两口子感情很深,如果真不告诉他……权衡之后,都洋他妈给都洋打了电话,然后便是都洋连夜回家!

    晚上十一点多,星空和月亮被乌云覆盖,漆黑的夏夜闷热无比。

    都洋的心情真的很不好,特别是走到村口,看到那栋新修的二层小楼里灯火通明、人头攒动以及门口摆放的花圈、地上放过鞭炮后留下的红纸屑,听着耳边萦绕的哀乐,他的心情就更加不好了!

    那栋二层小楼便是刘硕和马琴两人的家!

    说起来,刘硕虽然只是个泥瓦匠,但他手艺很好,做事情也不怕吃苦,反倒让他成了整个村里最能赚钱的人,就连拿死工资的都洋他爸都没他挣得多,所以才盖了这栋二层小楼!

    看着小楼正面外墙上的白漆都还没干,那两口子却躺在了堂屋中的棺材里,都洋双眼微红!

    此刻,村里有很多人在这里守夜——虽然很多人避讳化生子倒拖丧,但大家都是一个村的,或多或少都能攀上亲戚,就算避讳,也不好不来——都洋他妈也在。

    都洋跟妈妈和认识的人打了声招呼,然后去给刘硕和马琴两口子上香,看着遗像上面带笑容的两人,都洋感觉有些堵得慌,很难受!

    物似人非,大概便是这种感觉,凄惶极了!

    就在这时,他感觉一道异样的目光传来,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,好像被什么盯上了一般!

    再抬头时,赫然看到躲在黑暗角落里的刘硕的母亲直愣愣地盯着自己,面无表情的神态和带着寒意的目光让都洋很不舒服!

    是那种从心底和骨髓里透出来的不舒服,让都洋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!

    这时,都洋他妈立刻走过来拉走了都洋,临走的时候还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那个老虔婆!

    整个洞庭村没人喜欢刘硕他妈,按照大人们的说法,这女人从小就爱搬弄是非、乱传别人的风言风语、还喜欢小偷小摸、占小便宜,被别人揭穿了,她就拿一把菜刀和一块砧板坐在那人家门口,骂一句、剁一刀……

    都洋也很不喜欢她,如果不是她,刘硕和马琴也不会死!

    都洋是独生子,从小就把那两口子当亲哥亲姐,更何况,在都洋眼里,硕哥和琴姐的爱情是那么纯粹!

    他们是真正的青梅竹马、是知道她受了欺负他会真的去拼命、是他不在乎她被人强~奸过还把她捧在手心里当成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……

    可是,现在全毁了,就因为刘硕他妈那张嘴!

    都洋有些不明白,为什么刘硕他妈要生生逼死她的儿子和儿媳妇!

    白人送黑人就真的那么爽?

    当然,不管心里有多么恨这个老虔婆,这些话他都不可能说出来,毕竟说起来死的是她儿子、儿媳。

    都洋叹了口气,端了把椅子和其他守夜的人一起坐在堂屋边上,怔怔地看着刘硕和马琴的遗像出神,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三人的过往……直到天明!

    早晨六点半,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,但天色已经亮了,二层小楼里早已忙开!

    一个明显才刚刚睡醒的五岁小孩拿着碗站在堂屋中间,准备摔碗。

    这是丧礼习俗,出殡前,死者的儿子要摔碗,摔碎的那一刻,棺材被抬起,家属哭灵,送死者上路。

    刘硕和马琴没有孩子,站在堂屋中间的孩子是刘硕的侄子。

    片刻之后。

    碗碎,起灵!

    这一刻,充作灵堂的堂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,所有人都皱着眉头看向了刘硕的父母以及马琴的父母!

    按照习俗,现在这个四个人应该放声大哭,可是……马琴的父母倒是捂着嘴不停地流眼泪,但刘硕的父母却只是愣愣地看着被抬起的棺材,一滴眼泪都没有!

    这一刻,几乎所有人都在摇头叹息,可怜刘硕怎么摊上了这么一对奇葩父母……

    突然,就在刘硕和马琴的棺材要出门的那一刻,刘硕他妈出了一声无比尖利、刺耳的大喊!

    所有人一愣,就看到刘硕他妈惨白着脸向马琴的棺材冲了过去!

    由于她的度太快,再加上距离太短,没人反应过来去拉住她!

    下一秒钟,就听到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猛烈跳动了一下——刘硕他妈狠狠地撞在了马琴的棺材上!

    瞬间,鲜血四溅,脑浆迸裂!

    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惊骇了,一方面因为生得实在是太突然,另一方面……这种场面谁都没见过!

    没想到,这女人对别人狠、对儿子儿媳狠,对自己也这么狠!

    堂屋里瞬间乱作一团,惊慌失措的人们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,看向刘硕******尸体,都是满脸惊骇之色!

    唯独,除了马琴的父母!

    这两口子,脸色苍白、双目含恨地盯着刘硕******尸体,恨不能把这个老虔婆碎尸万段——刘硕他妈撞死在马琴的棺材上,鲜血和脑浆全都糊在了上面,这让马琴怎么上路?这个老虔婆是要马琴死都不得安宁吗?

    叭——

    灵堂外,一道惊雷突然响起,吓得众人几乎同时哆嗦了一下!

    然后,就看到人群中早就面色惨白的都洋倒在了地上……